第72章 冥妖篇（十）

亮晶晶的黑眼睛。

    花花似乎还有点懵，对于自己变成了一个人形生物这件事情，他无法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手脚，他太习惯以花花草草的形态活下去了，人类的手脚令他不知所措，胡乱地晃着自己的手脚丫，直到被贺千珏一把箍紧，贺千珏搂着花花，用自己的脸颊在他脸颊上蹭了一下。

    “你看，这就是你的原形了。要变回来是不是很简单？”贺千珏温和的对他笑，血红的眼眸被他半垂着，透露着迷人的色泽。

    花花看着贺千珏的眼睛看的有点入神，甚至没仔细听贺千珏在说些什么，他伸出两只小短胳膊，搭在了贺千珏的肩膀上，然后近距离对着贺千珏的脸，花花说：“先生，你的眼睛好漂亮。”

    贺千珏微微一愣，然后又笑：“是吗？很少有人会这么说。”

    “怎么会呢？”花花似乎不理解，“先生的眼睛明明就很漂亮，像是宝石似的。”

    贺千珏伸手捏了捏花花软绵绵的脸蛋儿，说道：“也只有你会这么说。”

    贺千珏说着，抱着花花站起了身，他又伸手抚摸了一下花花的头发。花花现在似乎对自己的身躯很是好奇，他大概维持着花草的形态持续了将近两千年左右的时间，人类的躯体对他而言是极为陌生的。

    因为陌生，所以花花现在也感到十分新奇，他伸着自己的胳膊观察自己的手，又短又小的手，还有点胖嘟嘟的，因为控制不好手脚的缘故，他还会时不时用自己的手拍到自己的额头，然后他就会感觉到痛，他对痛觉也感到十分新奇。

    但是为什么呢？

    贺千珏心里有些开心，但也带着酸涩，看着怀里乱折腾的花花，心里稍稍有些不解。

    贺千珏已经恢复了自己身为绿宁时期的部分记忆，所以他记得很清楚，他记得自己当初是完全吸收掉了花花的全部，包括他的灵魂。

    说白了，无相魔等于就是把花花给吃掉了，记忆、躯壳，所有的一切，他把对方的灵魂也收进了自己的躯体里，滋养并且呵护着，他们定下的是完全契约，无相魔会彻底取代“贺千珏”这个人的全部，所以理所应当的，花花的灵魂也应该由无相魔来掌控的。

    当时的无相魔非常珍视花花，绝对不会单独把花花丢到冥界去让他孤零零在那儿等了几千年，可是现在的事实却是——花花还是因为湛浩言的一时失误才从冥界里带出来的。

    如果没有湛浩言的这次失误，花花是不是要一直在那儿等着？

    如果贺千珏不恢复记忆，他是不是会永远等下去？

    这才是令贺千珏感到疑惑，甚至有点后怕的原因，在和陆宣阁会面以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贺千珏把花花的魂魄给丢了呢？

    贺千珏很想再试一次湛浩言的梦回石，说不定还能回忆起什么东西，不过今天不恰巧，湛浩言又去了一趟冥界，说是要给贺千珏的温室里带更多的花朵来，他把梦回石也带走了，因为最近梦回石的使用频率太高，湛浩言要拿回去“检修”一下。

    罢了，反正也不急。

    贺千珏觉得时间还有许多，在会面那个魔界魔尊之前，他必须要想办法，把关于千年前那次魔界入侵之战的具体事件给想起来，主要是把贺千珏当初和魔尊定下的那个约定回忆起来。

    毕竟魔尊是非常强大的修士，他要过来会见贺千珏，贺千珏总不能一点准备都没有，免得惹恼了对方，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然而现在，贺千珏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了他怀里的花花身上。

    贺千珏把“绿宁”这个名字送给了花花……其实应该是还给了他，因为这名字本来就是花花给无相魔取的。

    花花对这个名字的执念很深，安在自己脑袋上他也很喜欢，当他习惯了人类的身躯以后，他抱着贺千珏的脖子开始一个劲喊先生，顺便又在贺千珏脸颊上使劲蹭了两下。

    贺千珏就把他从温室里抱了出来。

    因为绿宁并不是真正的冥界之花，自然也没有冥界那些植物那般脆弱，离开了温室的伪冥界环境以后，还是可以比较正常的活动的。他似乎对外面的世界有点好奇也有些畏惧，看见狐狸等人，还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

    狐狸看见贺千珏把绿宁抱了出来，第一个惊叹了起来：“我的天呐！先生！”

    贺千珏不理解狐狸在惊叹什么，奇怪地看着她：“怎么了！？”

    “你居然有一个这么大的儿子！”狐狸伸出手指指向贺千珏怀里的绿宁，重复了一遍：“你居然有儿子！”

    贺千珏觉得自己脑袋上已经冒出了黑线：“我是个灵体，生不出儿子。”

    赢乾也凑过来看了一眼，一向沉默寡言的赢乾，也被贺千珏怀里的绿宁吓了一跳，因为绿宁看起来完全就是缩小版的贺千珏，除了眼睛是漂亮的黑色以外。赢乾便忍不住道：“先生，这孩子长得跟您好像。”

    言蛇闻言，瞅着绿宁看了半天，默默咬住下唇，似乎有点难过，然后别过脑袋不去看贺千珏了。

    倒是言蛇怀里抱着的寒蝉非常好奇，伸长了脖子努力想看看绿宁。

    “他不是我儿子。”贺千珏无可奈何的解释道：“我之前不是说了吗？我有一个早死的初恋吗？这孩子就是了。”

    贺千珏这么一番话又引起了轩然大波，狐狸再次第一个喊起来：“天呐！先生！你难不成……你居然是……是恋童癖！”

    贺千珏忍不住了，伸手敲了敲狐狸的脑袋，“你脑子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鬼！”

    狐狸抱着脑袋一脸“我看错你了”的表情看着贺千珏，对着贺千珏一个劲失望摇头：“不！先生，你不能这样，我看错了你了！”

    贺千珏更加无奈了，解释道：“我说过了，他死得很早，所以灵魂一直保持着孩子的模样……我们俩算是青梅竹马吧。”

    寒蝉好奇的要命，扑过来直接扑到了贺千珏的肩膀上，趴在肩膀上也低着头望着贺千珏怀里的绿宁，绿宁注意到这个粉红色的可爱小兔子，好奇地伸手去摸摸他。

    寒蝉被摸了两下，反而对绿宁有点嫌弃，软绵绵地用爪子拍拍绿宁的手，嫌弃道：“哼！小屁孩！”

    寒蝉用可爱兔子的外貌做出这番傲娇的姿态，反而把绿宁逗笑了，又伸手去摸寒蝉，寒蝉倒也不反抗，被绿宁摸了长耳朵，就抖了抖耳朵。

    言蛇听了贺千珏的话以后，转过头来又看了看绿宁，对贺千珏道：“既然他是先生您的初恋，那先生您现在还喜欢他吗？”

    贺千珏耿直地笑：“当然喜欢他呀。”

    言蛇闻言有点难过，尽管他没有表现的很明显，但他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可他现在……看起来完全就是……”

    “就是个孩子。”贺千珏低头瞅了瞅绿宁，绿宁还专注地和寒蝉玩。

    贺千珏温柔地说道：“但我还是喜欢他。”

    兴许是听到了贺千珏的话，绿宁放弃了和寒蝉戏耍，反而抬起头来看着贺千珏，又看到了贺千珏那血红宝石一般的眸子，便下意识地回应贺千珏道：“我也喜欢你！”

    这简直如同当面秀恩爱的行为顿时让镜子空间里的一众妖怪们都震惊了，纷纷面面相窥说不出话来，只有言蛇难过的要命，转过身直接朝着镜子空间的大门走过去，似乎想离开这面镜子。

    他的行为被贺千珏给制止了，贺千珏开口叫住他：“言蛇。”

    言蛇脚步一顿，迟疑了片刻，才转过头看向贺千珏。

    贺千珏问他：“你要去哪儿？”

    言蛇咬了咬嘴唇，深呼吸一口气，才缓慢而冷静地答道：“出去散散步罢了。”

    “言蛇，你喜欢我吗？”贺千珏开口直白的发问，甚至不顾镜子空间里的其他人，就当着所有人的面这样询问了。

    言蛇有点呆滞，半晌才反应过来，回答道：“先生，不要跟我开玩笑了。”

    “那你是不喜欢我？”贺千珏继续问。

    言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当然很喜欢……很喜欢先生。”

    贺千珏忍不住对言蛇笑：“我也很喜欢你。”

    言蛇顿时有点懵，傻乎乎的看着贺千珏：“先……先生……”

    贺千珏继续道：“这个镜子里的所有人，我都很喜欢。”

    旁边的狐狸和赢乾对视了一眼。

    只听贺千珏轻声开口道：“但只有这个孩子，他得到了我的爱。”

    “这孩子的原名，叫‘贺千珏’，大约两千年前，我和他做了一个交易，我从他身上拿走了他的一切，他的身躯他的记忆他的全部人生，而相应的，我把我的爱给了他。”

    贺千珏说着，稍微沉默了一下，又道：“其实你们完全不需要介意的，因为这孩子某种意义上就是‘我’，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紧接着贺千珏笑：“自爱这种事情，不是很正常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