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3.差之毫厘

黯淡。

    我觉得他有点可怜，如果他能平安逃出去也好。

    他先让我给他穿上宇航服。我只好扶他坐起来，轻抬起他手臂往衣袖里套。这个过程难免牵动伤口，他却一声不吭。直到我拉上前面拉链，手碰到了骨刃，他才吃痛闷哼一声，身子无力一歪，靠我肩膀上。

    冰凉脸颊紧贴我脖子，虚弱气息喷我下巴上。这个比穆弦还要高大男人，居然像孩子一样无力。我小心翼翼扶着他，重靠回椅背，又替他穿好宇航服裤子。忙完这些，我已经是满头大汗。

    “对不起。”他忽然低声说，带着些许自嘲，“我差点强迫你，现你却……照顾我。”

    我拿起另一套宇航服，边穿边答：“你伤得这么重，我确过意不去。但我照顾你，不是因为想帮你，而是你枪还对着我。”

    他淡淡笑而不答。

    随后，肯亚就教我启动引擎、调整方向、加速升空。当我按他所说踩下推进板，感觉到机身猛烈一震，摇摇晃晃离开地面，我居然不合时宜兴奋了。

    但我很就高兴不起来了。

    “歪了歪了！”我喊道，明明我笔直加速，飞机却像喝醉了酒，东倒西歪朝前方一棵高大树木斜冲过去。眼看机头就要撞上繁茂树冠，我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我们好歹是一个王子加一个准王妃，没死之前腥风血雨风云变幻里，反而一头撞死一棵树上，那可真是千古笑柄了！

    “松开预备动力阀！”他嘶哑吼道。我这才反应过来，松开左手——刚才太紧张了，随便抓了个东西就握手里。

    飞机陡然原地拔高，我被突如其来力量重重抛向椅背，眼睁睁看着机头堪堪贴着粗密树冠掠过，然后以令人窒息速度笔直向上、一飞冲天！

    “哈哈！我成功了！殿下，我们升空了！”我高兴喊道，转头看向肯亚。他似乎比之前疲惫，微阖眼眸，嘴角浮现淡淡笑意。

    我顿时一愣——我冲他高兴个啥劲儿呢？立刻敛了笑，提心吊胆驾驶飞机。不过当我看到飞机乘风破浪般穿过重重大气层，还是全身热血沸腾。

    **

    飞机平稳悬浮太空中。

    因为就近地轨道，可以清楚看到斯坦星球大致轮廓。原来它看起来是这样美，黑丝绒般宇宙背景里徐徐转动，蔚蓝而静谧，闪闪发光。

    但当我注视斯坦时候，也看到无数密密麻麻小黑点，正变得朝我们接近，越来越清晰。

    “那是诺尔。”肯亚哑着嗓子说，“现设置超光速跳跃引擎。战机可以自动导航，只需要设置跳跃坐标。”他报出了一串数字坐标。

    “去哪里？”我忍不住问。

    “隶属于我空间站。”他答道，声音很低。

    我按他说设置好，转头问他：“是不是按下跳跃手柄就可以了？”

    他没回答。

    戴着飞行面罩头颅，耷拉胸口，一动不动。面罩后双眼紧闭着。

    我呆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死了？

    不，他没死。我心头骤然一松——因为还有丝丝缕缕热气，喷玻璃面罩上，凝结成淡淡雾气，那显示他还有气儿。

    他晕倒了，甚至原本持枪对准我手臂，也无力搭扶手上。

    我屏住呼吸，小心把枪从他手中取出来。他还是没动。

    我彻底放心了，他是真晕了。

    我低头看着飞行控制面板。正中雷达显示，有数目庞大飞行物，距离我们不远后方，安静跟随着。那是穆弦。

    现我可以马上掉头飞回去，把肯亚交给他，我也会安全。一切就会结束。

    要回去吗？

    我看着已经设置好超光速跳跃引擎。一个大胆念头就像炽烈火苗，点燃我大脑，我整个人都激动起来，简直迫不及待。

    我飞删除了刚刚肯亚说坐标数据，而是用斯坦语飞行系统里搜索太阳系第三行星——地球。

    大概半分钟后，屏幕上出现一串坐标。

    我颤抖按下确认。很，屏幕上出现提示，大意是说经过编程计算，整个飞行需要耗时三十二天，经过六次跳跃，并且计算好中途空间站添加燃料时间和地点。

    还等什么？我都无法想象，当我驾驶一艘外星战机，出现地球大气层里，会是什么样情景。我飞机上甚至还有一位外星王子。

    地球人将得悉外星文明存，科学界和政治界势必引发激烈动荡，我是唯一见证。到那个时候，谁还能强迫我离开地球？

    我双手摁住跳跃手柄，用力往下一摁！

    短暂平静后，屏幕上出现斯坦星数字倒数：1、9、8……3、2、1！

    刺目光芒陡然大作，我一下子闭上眼，什么也看不见。与此同时，“嘭”一声巨响，机身猛烈一震，我感觉到一股强大漩涡般力量，将我和飞机一起狠狠甩了出去!

    我想这是跳跃必经过程，咬牙忍着晕眩恶心感。可周围一直咔嚓轰隆响个不停，我感觉到身体速翻来覆去，就像被人提着头发当成玩偶疯狂摇晃着。

    过了一会儿，颠簸感终于消失，周围恢复宁静，我立刻睁开眼，想要看清到底跳跃到了哪里。

    然后我惊呆了。

    我坐太空中。

    是，我还坐椅子上，但是除了屁~股下椅子，什么也没有了。我看到刚刚那艘飞机机头，距离我不远地方浮动着；一块黑色机翼我脚下十几米外速旋转着；我周围浮动着大大小小金属块，我甚至还看到了自己刚刚摁下跳跃手柄。我很看到了肯亚，他就直条条漂浮前方，不过他椅子不知去了哪里。

    我目瞪口呆，全身发软——管我知道人失重状态不会往下掉。可四面八方都是深不见底宇宙，我感觉就好像随时会被那黑暗吞没！

    难道是我操作错误，跳跃时损毁了飞机？

    不，不是。

    因为此时我看到，静谧而美丽斯坦星，就视线前方，不知疲惫缓缓转动着。

    我们还原地！刚才震动根本不是跳跃，是有人发射导弹击中了飞机！

    就这时，我感觉到耀眼光亮，出现右上方。我呆呆抬头，看到一艘暗灰色飞机，正缓缓朝我开过来。机舱门是开着，一个黑影忽然从里面跳了出来。

    我只觉得心头一抖。

    那个人好像能太空中灵巧控制方向，缓缓朝我漂浮过来。隔得近了，我看清他也穿着宇航服，面罩后容颜英俊而清冷。

    我呆呆看着他飘到面前，静静看着我，目光深沉难辨。

    沉默了几秒钟，他忽然伸手解开椅子上安全带，我失去倚靠心惊胆战，条件反射想抓住他手臂，他却抢先一步箍住我腰，力道大得惊人。我被紧紧抱着，脸贴着他胸膛，完全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