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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31 苦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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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用替她圆。”

    “皇上您不是说了么,皇后的聪慧见地是足够的。可这心性嘛,的确是从小让谢相娇惯的,那就是个孩子心性。国舅爷那也是个心疼妹子没边儿的,国舅夫人虽说长嫂代母,总是隔了一层不好管教。皇后总归是失去了孩子,皇上就再让着她一回又怎地。”

    萧槙想了下谢陌失去孩子时苍白憔悴的脸,还有昨晚弱不胜衣的模样,哼了一声。

    郑达知道他已经意动,可是又有些拉不下面子。

    谢陌其实起得很早,这会儿也已经起身了,但的确没睡好。东轩室的动静她也听到了。不过还是没过去。只在听到喊‘皇上起驾’的时候出去跪送了。既然她不肯低头,也就没有了享受继续睡懒觉这个特权的资格。不然,一边仗着他的宠爱不守宫规,一边又执拗的不肯低头,那不还是仗着从前那丁点情分么。等到那些情分磨没了,难保不落个弥子瑕的下场。

    萧槙一眼看到她,这也算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了。于是以目示意郑达,后者忙过来,“娘娘请起!”

    “谢皇上!”谢陌站起身来。

    郑达见她果然面容有几分憔悴,心道这又是何必。

    “娘娘,皇上说让您不忙回去,先用了早膳等着,他下朝后有话同您说。”

    谢陌回到西轩室,用过早膳,宫女进来禀报,贤妃来了。谢陌想了想,难道是来交权的,可是也不必急于一时吧。

    贤妃是被郑达请来劝谢陌的。谢陌心道,倒要看你怎么能说出一朵花来。要一个失去了孩子的母亲去向不肯为孩子报仇的父亲低头。

    “是郑达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

    “事儿是大公公在办,可是是皇上默许了的。臣妾不曾怀过孩子,娘娘的难过臣妾不敢说感同身受。但臣妾失去过母亲,臣妾想这样的痛也许是相通的。”

    谢陌想起十年前母亲离世时的悲恸,和此刻失去孩子的痛,的确很难说孰轻孰重。

    “丧亲之痛是娘娘这一生所感受到过最痛的。这种痛人人都是要经历的。可是恕臣妾放肆,除了这些痛,娘娘这生其实从没吃过什么苦头。”

    谢陌有些怒了,你凭什么这么说。

    “臣妾说错了么,您从小锦衣玉食,可谓事事顺心。即便在宫中,先皇面前,您也可以撒娇卖乖,可比当年的固城长公主还来得有面子。就连太后娘娘待您,都得客客气气的。”

    这些,谢陌不否认。

    “对您而言,最大的苦便是刚进宫时皇上的刻意刁难了吧。”

    谢陌想了想,最终也只能‘嗯’了一声,“你说这么多,是要告诉本宫做人需要惜福么?”

    “正是。娘娘在这个位置上,受您庇护的人才能过得好。譬如说冷宫的废后,娘娘自己也知道,没有您打点,中风偏瘫的她过的会是什么日子。皇上跟她仇深似海,顾着身份不刻意为难已是宽宏大量了。”

    见谢陌沉默,贤妃便继续说:“还有谢家人,失了圣眷,怕是连谢晖小姐的婚事都得降格以求。这不是威胁,因为这些并不需要皇上对付谢家,只需要他不再宠信谢家。朝中的跟红顶白您也是知道的。娘娘,既然进了宫,有很多时候就不得不委曲求全。”

    谢陌忽而一笑,“你我该当易地而处。我若是像你一般无牵无挂便好了。而皇后这个位置,也得你这样把她当女官做的心态才能做得好。很多时候,都得忘了自己的切身感受。”

    贤妃怫然变色,离席道:“臣妾从不敢存如此奢念。”

    “随口说说罢了,不必害怕。”

    “娘娘是聪明人,其实臣妾说的,您都是心知肚明的,只是,您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

    谢陌撑着头,“你说的其实不无道理,本宫的确是从来不曾真的吃过苦,真要丢本宫去贫家小户吃些苦头,怕是就不会羡慕他们的自由自在了。”

    贤妃忽而露出一抹嘲讽的笑,“自由自在,卖儿卖女抵债的自由自在。”

    谢陌讶然,“你是被卖掉的?”

    “对啊,那个时候太小了,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姓什么叫什么,这一生就如风中落叶。”

    这些谢陌确实不太懂,只能默然。

    “后宫事务你还是继续代掌吧,本宫刚养好身体,精神还是倦怠。”

    贤妃有点踌躇,之前德妃代掌,有不少声音说德妃是德才皆备。而且德妃排名在她之前,从前是因为她要照顾幼笑的儿女。如今大皇子上了书房,大公主又归还淑妃,便不再有这个顾虑。自己再代掌有些说不过去。

    谢陌怎么会将掌宫的大权交到德妃手里,那样以后怕是更加的不安全,于是道:“如此,本宫便照样同你一道处理,这样看谁还有话说。”

    “是。”贤妃也不愿看德妃脸色过日子。

    谢陌让玲珑去问窈娘要一份相生相克的药物的总览。

    玲珑略一犹豫说道:“药娘被皇上赶走了,说她一而再的失职。”

    谢陌诧异,“赶到哪里去了?”一而再的失职,一次是没有查出旭旭衣服被人动了手脚,可那哪能怪药娘,实在是防不胜防。就是太医正不也是出了事才能执果索因么。还有一次,怕就是说被老霍煮的药膳解了她洗胎药的药性了。

    “娘娘要让她回来么?她被赶到浣衣局去了。”

    洗衣服去了?若是太医局也就罢了,让药娘那样精通药理的人去洗衣服,这也太浪费了。若是从前,谢陌或许就想办法给她换个轻松舒服的地方呆就算了。如今,她既然有心做一些事,手里还是要有得力的人为好。

    正在这个时候,小六子过来行礼,“娘娘,大公公让奴才来告诉娘娘,皇上今日上朝要晚些,大致午膳之时才能回来,如果您等得无聊,可以出去走动走动。”

    “知道了。”

    谢陌看向玲珑,“我们去看看药娘吧。”

    坐了乘凉轿过去,谢陌没让人扬鞭清道,不声不响的进了浣衣局。按贤妃的说法,宫里的人都是在受苦,她想看看。

    这里到处是晾的衣服,每个人面前都有几大盆衣服。这是夏天还好,冬天也一整天的把手泡在冷水里洗衣服那可就更辛苦了。

    “去找个人来问问,药娘在哪?”

    小宫女应声而去,有人也发现了谢陌,震惊的看着她的后冠和凤袍,然后跪地喊‘参见皇后’,一人喊过,旁边的人反应过来都跟着跪下,谢陌便看到正被一个粗壮宫女掐住往水池里按的药娘。

    不须她出声,玲珑已是呵斥一声:“放肆!皇后娘娘在此,你还敢行凶?”

    侍卫当即上去把已经吓住的人拉开,把脖子被掐得乌青的药娘带了过来。

    药娘跪下,“奴婢见过皇后娘娘。”

    谢陌问:“这是怎么了?”

    “奴婢刚才发现奴婢母亲的遗物被这人偷走就向她索取,她不但不认还对奴婢下毒手。”药娘一脸的惊怕。

    “去拿回来。”

    “是。”药娘过去在那粗壮宫女身上搜出了自己的东西。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

    谢陌懒得理会,只看一眼玲珑,“找这里的管事太监依律发落。”继而看向药娘,“你可愿回坤泰殿?”

    药娘这大半个月从谢陌断了药,她便被赶到这里,很是吃了些苦头。闻言将头一叩到底,“奴婢谢娘娘不弃之恩,搭救之情。奴婢愿意回去伺候皇后娘娘。”

    这便是受苦了,一朝跌落,便备受欺辱。看方才那些宫女,每个人都要洗几大盆衣物,想必要从早洗到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俱是如此。

    谢陌看过药娘的手,粗糙了许多,也生了茧,脖子还是乌青的,“你身上可还有伤?”

    药娘点了点头,“初来之时,就被人摁住抢了奴婢的金银之物,母亲遗物是贴身收藏才保留到今日。后来便把许多不属奴婢分内的衣物统统拿来,要奴婢洗。奴婢每日都要给这宫里的低等太监洗贴身衣服。”

    “你受苦了,走吧,跟本宫回去。”

    惜福,她避开后宫的纷纷扰扰,有萧槙的庇护,是可以独善其身。可是,如贤妃所说,很多受她庇护的人怕是就要由天上落到地下了,都不需要皇帝刻意为难。如果没有皇帝的眷顾,她又能保得住谁呢?怕是真到了那一步,她连玲珑都保不了。

    回去以后,玲珑拿了药膏帮药娘涂抹,谢陌在旁看到她身上背上深深浅浅许多的伤痕。

    “幸亏娘娘下狠手整顿过宫里太监强迫宫女对食一事,不让奴婢还要遭别的罪。”

    玲珑边抹边说,“我以前挺恨你的,每每熬那洗胎药端来还要看着娘娘喝下去。现在想想,这宫里也不过都是些可怜人罢了。我要是早些明白,就早早对娘娘说了你的去处,你也不至于多受这么多日子的苦。”

    “奴婢也是罪有应得。”

    “皇上驾到——”

    此时是在西轩室后的宫人房里,谢陌听到唱喏忙迎了出去,“臣妾恭迎圣驾。”

    萧槙有些疲惫,从五更时分直到现在才散朝,看她一眼说:“起来吧。”

    看到郑达朝自己递眼色,谢陌便跟进了东轩室。只是一眼看到那张大床,实在膈应得慌。

    萧槙正在春末夏初服侍下取朝冠、脱朝服。见她定定站着,手捏成拳头,就直直的看向龙床,挥手让人都出去,朝谢陌走过去。后者的指甲生生掐断在手心里,转身就要往外走,被他从身后抱了个满怀,“昨天被你呕到了,哪里有那个心思。”召了人来不过是想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罢了。

    “都是臣妾的错,让皇上无心享用美人。”

    “别口不对心了,方才这样子,恨不得把人吃下去。昨夜怎么就高枕无忧了?”

    萧槙的热气喷在谢陌耳畔,她挣了两下没挣脱,“没高枕无忧,就想着不如归去呢。”

    “又说这些胡话,你是皇后,你的归宿活着是朕的胸膛,就是崩了那也是随朕一同进地宫。生同寝死同穴,受子孙后代的香火。”

    “说简单点,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死人嘛。”

    “你有这个自觉就好,日后不要再提什么归去、离开、长门旧例的话,朕不喜欢听。”萧槙伸开手臂,示意她接手春末夏初的活,见她开始忙活,这才又说:“身上都没什么肉了,命你一月之内补回来。”萧槙想到她那个弱不胜衣,几欲乘风归去的模样就很不舒服。

    谢陌把衣服给他换好,“那,传膳吧。”

    用膳的时候,谢陌胃口还是不开,萧槙笑问要不要把陪吃的给她叫来。

    谢陌摇头,旭旭那次事情后告了几日假才回树人院重新上课,也没到她跟前来,还是多给他一些适应时间。

    “对了,你以前做给朕喝的那个什么酸辣汤,挺开胃的。”

    谢陌摇头,“玲珑做过了,没用。”她是心病,除非看到害她孩子的人受到惩罚,否则如何有胃口大吃大嚼。

    萧槙端起碗,“我昨日不是说了么,只要你不要太过分就行。在这宫里,除了宠爱和儿子,还有一个要比拼的,那就是自个儿的身体要好,活得要久。”

    这话谢陌很是受教,她至少要活过云裳和丁柔。

    看她立即努力加餐饭,萧槙心头叹口气。现在的谢陌心头是充满怨恨的。他心头自然也是恨的。这一点谢陌也知道,可是他的心太大,装的东西太多了。所以,她不敢寄望于他。

    用过午膳,谢陌去睡午觉,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萧槙也躺了下来抱着她继续睡。昨晚,倒是都没有睡好。

    谢陌起身后让人把二皇子抱过来玩耍。后宫嘛,自然是越多人势力相当越好。既然肖充容一直抱着二皇子想讨她的好,那就拉她一把。这样也可以多一个和云裳丁柔对抗的人。正二品的充容,有子,也算一个有力的对手了。

    半岁多的萧炜一开始也不认识谢陌,是培养了一阵感情之后才肯让谢陌抱的。这会儿正睁着大眼睛坐在谢陌腿上,伸手摸她衣服上的绣纹。

    “挺沉的啊,是个有福气的,看,白白胖胖的。”这个小娃娃算是自己一手保下来的,肖充容又一贯低调听话,谢陌也禁不住有几分移情的作用。

    “啊——”萧炜嘴里吆喝着,在谢陌腿上稳稳站住,两只腿还挺有力。

    肖充容在一旁道:“老一辈的说三翻六坐,七滚八爬。炜儿他现在不但会坐也会站了。”

    “真好玩儿。”谢陌笑道。心头又不禁想起自己的孩子,如果不是没有了,明年这个时候也是这般大小了,不禁有些黯然。

    “哎呀,炜儿,不可以踩母后的肚子。”眼见自己儿子站稳当以后,竟然是踩到皇后肚子上去一副还想往上走的架势,肖充容急急的说。

    “他哪里听得懂啊。来,母后扶着炜儿,咱们就在床上走走。”谢陌说着把他放到床上,托在他腋下扶他走路。小娃儿果然往前迈步。

    “看这样子,不用等到一岁就能自己开步了。”

    萧槙在前殿听说谢陌逗孩子逗得很开心。虽然知道谢陌别有用心,但看她能笑得出来,也还是挺高兴。

    她说她爱得不够深,所以想远远儿的躲了开去。如果谢陌口口声声有多爱自己,萧槙反而是不信的。可是如今,也只有把罪魁祸首找出来也才能消她心头之恨了。不然,她的爱恐怕是很难加深了。

    萧槙此时正在看一份关于魏国公的病情的密保,这个老家伙病病歪歪的,估计拖也拖不了几年。

    魏国公这个老头吧,本身倒是没有反意的。只是他一直是支持淮王做太子的。梁国公极有可能用这个来游说他。不过他的儿子却很不安分,不然也不会搞出路上谋害西陵使团的事了。朝廷的兵权可容不得父传子。想借和西陵的战事把兵权继续握在手里,那可不行。那十万兵马是朝廷的,不是他魏国公府的。只是要收这个兵权,却是叫谁去最好呢?收了回来,又交到何人手中呢?

    一只军队在同一个统帅手中时日久了,朝廷便不是那么好调度了。这也是萧槙接下来要解决的问题,得有一套完备的轮替制度。算了,还是先想收回来的事吧。天高皇帝远,这事儿不好办啊。

    谢陌不管这些,她只负责抱着小娃娃玩。眼见肖充容时不时的就往门口瞥一眼,知道她是难得来了乾元殿后殿,想趁机见皇帝。可是皇帝不到后殿来,这个谁都没办法。

    玩了一阵,萧炜饿了,瘪嘴要开始嚎,乳母忙抱了下去喂奶,结果吃着吃着就睡着了。

    谢陌笑笑,“怕是玩累了。”

    肖充容的宫人自然把一应要用到的东西都带过来了。人便放到了摇摇车里任他睡着。肖充容在旁边陪着谢陌说些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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